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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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能把雷鋒像畫得活靈活現(xiàn)。
爸爸和媽媽是老家學校的民辦老師,他們什么課都能教,媽媽主教語文,還教音樂;爸爸主教數學,還教美術。爸爸畫畫的時候,我和姐姐搬個小凳,在旁邊認真看。父親在學校的板墻上用油彩畫,在教室的黑板上用粉筆橫著畫。不止是我們,還有他的學生看著爸爸畫的時候,都停止了嬉鬧和游戲。我記得那些雷鋒像,背著槍,高高的冬帽,帽翼搭下來,下面飄著小帶子,真有風輕輕吹過似的,雷鋒叔叔眉眼堅定嘴角微揚,像是和我們對視微笑。父親一邊畫一邊教導我們:“要像雷鋒一樣,做個樂于助人的人,要像一束光,照亮別人!”
爸爸媽媽像一對勤勞的老燕子,在那個偏僻的山村,哺育著我和姐姐,還要照顧他們的學生,更有無窮無盡的農活在等著他們。
父親種田也是一把“好手”,每天放學后就扛起鋤頭。秋收時節(jié),父母在殺禾、挑穗捆,踩打谷機,小小的我在田間拾稻穗。我眼尖,往往也能撿拾一大把,當我把一把谷穗交到父親手上時,父親總會夸贊我。父親是希望我像雷鋒叔叔勤儉節(jié)約、勤勞簡樸,他也是這樣要求自己。父親一輩子深愛著腳下的這片土地,他經常說:“土地是有靈性的,你努力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就會有多少收獲與回報?!备赣H打下的稻子,顆粒飽滿,黃燦燦堆滿了老家的前坪。父親愛惜每一粒糧食,他吃過的飯碗,不剩一顆米粒,像洗過一樣,“一粒糧食一粒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父親的話常在耳邊回響,讓我更加深刻領會《憫農》的詩意。
村里的孩子放學回家,都被家長們催著打豬草干農活,父親從不肯把生活的重擔分些給他的兩個女兒,我們只有完成學習任務后才能幫家里干活,仿佛幫助干農活做家務是對我們的獎賞。父親說,學生的工作是學習,學好本領,才能為社會作更大的貢獻。對于我和姐姐的學習,父親近乎嚴苛。記憶里,姐姐貪玩,有次期末考試成績不及格,怕被父親揍,自作聰明地改了成績,竟然沒想父親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那天,弄虛作假的成績單被父親撕得粉碎,姐姐還被父親嚴令罰站了許久,姐姐哭著把成績單拼接起來,用糨糊粘好。我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這一切,從此,我們都像變了個人,再也不敢偷懶了。
昏暗的電燈下,我們家四個人各占飯桌的一邊,爸爸媽媽備課,我們學習。這些記憶中的光影,牢牢鐫刻我心中。父親也有夢想,看到村里有人騎著“二八式”鳳凰牌自行車時,兩眼放光,羨慕不已,心里想“要是有輛自行車就好了”!這樣就能輕松地拖稻谷,搭著他一家人騎著自行車去學校。那時候,物資還很匱乏,面對生活的艱辛,父親靠勤勞的雙手和節(jié)約,把夢想變成現(xiàn)實,他不但有力地蹬著自行車哼著歌,自行車后還綁著一臺黑白電視。我們家是村里最先買電視機的,這讓大家羨慕不已,每天來我家看電視的左鄰右舍絡繹不絕,媽媽高高興興地給大家泡茶。
那一年暑假,天氣已經格外酷熱,無數知了的叫聲把我的故鄉(xiāng)叫成一個混沌的世界。父親的病已經很重了,手臂干枯得像山林中的葛藤,他掙扎著在我家灰白的墻上畫下了他最后一幅雷鋒像。是用灶膛里沒有燃盡的火熾畫的,一邊畫一邊掉著黑黑的木屑……這是我見過父親畫的最大的一幅雷鋒的頭像,占了幾乎一堵墻。
不久后,37歲的父親走了。
曾經那些生命中隱隱約約的光影,刻在了我的心里,最終我也和爸爸媽媽一樣成為老師。很多年后,我們離開了故鄉(xiāng),媽媽退休了也老了,我也人到中年,我會畫雷鋒像的父親和雷鋒叔叔在我的腦海里依然年輕,在永遠激勵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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