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4-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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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晴朗的日子,我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在家鄉(xiāng)居住的兄弟們早日建起漂亮新穎的樓房,這些樓房并沒有引起我多大的興致。而此刻我的心早已飛向父親生前居住的祖屋。那屋其實就是間破舊泥磚瓦房,自從父親走后,我一直沒有到過。
小心翼翼打開已塵封多年的木門,凝望全屋,父親生前用過的遺物,包括農(nóng)用家具仍歷歷在目,我最關(guān)注的還是父親的那件舊皮衣。我記得父親說過,“我身上穿的這件皮衣不能扔掉,要永遠保留它”。我們幾兄妹聽了真不明白父親,一件破舊的皮衣還要保留它干啥。這時,父親似乎感覺到我們的疑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們不要小看這件舊皮衣,我已穿了十多年了,我對它懷有深厚的感情……”父親走后,我按照父親的遺愿把這件皮衣折好存放在父親生前睡的床頭上。
父親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民,中等結(jié)實的身材,黝黑的臉,粗壯的手和腳布滿皺紋。他和其他農(nóng)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在村里,他是以勤勞節(jié)儉出了名的,直到去世前也沒有去過像樣的飯店吃過飯,也沒有穿過上檔次的衣服。一件衣服縫了又縫,補了又補,一穿好幾年。父親穿的這件皮衣,一穿就十多年,直到生前還不舍得換,村民都稱他為“吝嗇鬼”。
父親雖然文化不高,但卻有勤勞致富的頭腦。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父親漸漸有了市場經(jīng)濟意識,不時將家里耕種的農(nóng)作物如紅薯、大米、花生拿到市場變賣,供我們幾兄妹讀書。隨著經(jīng)濟的逐漸改善,父親進城購物的次數(shù)也增多了。但每次到鎮(zhèn)里或縣城,都是穿著破舊的解放鞋和殘舊的衣服。左鄰右舍確實看不慣,勸說他要跟上時代潮流,買件好的衣服穿穿。但無論村民如何勸說,好多年過去了,父親仍穿著皺巴巴的破舊衣裝。
1989年,我考上廣州一所大學(xué)。那天,父親執(zhí)意要送我去廣州的學(xué)校報到。我說什么都不讓他送我,我心里知道,父親一副農(nóng)民模樣,穿著破舊的衣服和解放鞋,太丟人現(xiàn)眼了,怎么能去廣州呢?但父親的性格很犟,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送我去不可。我靈機一動,對父親說:“送我到廣州也可以,但要穿著講究一點,最好買件皮衣,那里的人都喜歡穿皮衣的?!备赣H聽了,終于狠下決心,花了30多元買了件皮衣。其實,這件皮衣也不是什么真皮,是人造皮革。父親穿著這皮衣送我到廣州回來后不久就爛了幾個窟窿。父親很快把皮衣拿到鎮(zhèn)上補好了,且在家里基本不穿,只是到了進城買東西,大年初一,或者在兒子、女兒結(jié)婚出嫁那天才穿一下。
因勤勞實干,父親被村民選為村民小組長。不久,又在鎮(zhèn)里開了一間飯店,自己當(dāng)起了老板,除了在外讀書或者出嫁的姐姐外,在家的兒女們都在為他打工。雖然生意不是很大,但還能養(yǎng)家糊口。隨著兒女們個個都成家立業(yè),家庭經(jīng)濟也逐漸寬裕,兒女們紛紛要求父親更新?lián)Q代,換件真皮的衣服,可父親秉性依然不改。我執(zhí)意在街上花了數(shù)百元買了一件真皮衣給他,但父親卻把我罵個狗血淋頭,說不合適穿責(zé)令我退了回去。
經(jīng)過摸爬滾打和兄妹的努力,我家在全村也算是比較寬裕的一家。父親仍勤儉持家,將節(jié)衣縮食的錢為每個兒子建了新樓房,自己卻堅持住在位于樓房旁邊的舊平房里,唯一的理由是跟年輕人住在一起不太習(xí)慣。
房間內(nèi)有些昏暗,父親的皮衣依然靜靜地躺在那里,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留下這件皮衣。是不是他覺得只要我們幾兄妹看到皮衣就會想到他?或許,父親沒有這個意思,留下這件皮衣,只是提醒我們幾兄妹不管走多遠都不要忘記當(dāng)年的艱辛和勤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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