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 物

一一紀念毛澤東主席誕辰130周年

梁爾源

毛澤東印

太陽落山了

紀念館中陳列的那枚印章

卻一直鮮紅

那些景仰的心房

是收藏在世間

永不褪色的印泥盒

蕩羈拙樸的金篆里

有半邊黑瓦半邊茅屋

凹下的深溝

滾動著人間煙火

凸起的山脊

托出岱宗紅日

方寸間行走襤褸乾坤

落章時刻

才方顯滄海沉浮

洗練的刀法

在高光上游刃

凡人的名號

卻遮蔽了亙古

二十八畫是一部最精粹的春秋

生前一直鎖在抽屜里

那無法掂量的符號

不因顯赫而招搖

也不因權(quán)重

而私器

單腿眼鏡

毛澤東主席喜歡躺著看書

夢中溢出半床書香

他把兩副老花鏡

各去掉一條腿

用兩個二分之一

來平衡他的哲學視角

往左邊側(cè)睡時

戴著右腿鏡

往右邊側(cè)睡時

戴著左腿鏡

在字里行間左右輾轉(zhuǎn)

讓思維舒展成180度的廣袤

純凈的水晶鏡片

過濾黑格爾和康德們的閃電

清澈如水的光束

透視著幾千載沉浮春秋

躺著看書

繁體字更貼近大地

單腿鏡能將風雨雷電折疊

深邃和寧靜的夜色里

宇宙中總有一盞燈

為人間亮著

帳本

一個把地球當算珠

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當算盤的人

競記有一本鮮為人知的

家庭收支帳：

某月某日，從工資中支出洗衣費1.3元

某月，做睡衣支出手工費1.38元

某月，洗澡費支出6.02元

某月，暖氣費支出254.79元

　　……

1965年2月24日至6月30日

用工資為身邊工作人員支付：

醫(yī)藥費72.8元

支付出差補助28.35元

　　……

平均每月支出近90元

1965年5月22日

重上井岡山小住七天

每天用工資繳伙食費2.5元

共計繳17.50元

繳糧票23斤

他逝世后，清理個人財產(chǎn)：

有七張新中國成立初發(fā)行的人民幣

共計：10元

銀行個人戶頭里

沒一分錢存款

毛順生的算帳傳人

把領?算得和農(nóng)民一樣純樸

把靈魂算得比誰都金貴

把一生和全家都算進了祖國的口袋

把一個國度

算得山明水凈，海晏河清

再論補丁

毛澤東的一件睡衣上

縫了七十三個補丁

一代偉人的焦慮

縫在江山的穴位上

用補丁裏著夢

構(gòu)想的陽光

織出山河錦繡，春風萬里

把天下的補丁

都縫在自己身上

那儀表五洲的長城

無隙可擊

廣袤的骨頭

不再寒風刮響

山河被雨露縫合

胴體不容風雪描眉

當破敗在行色匆匆中消彌

人為撕裂的牛仔

對補丁懷著時尚的戒備

陳舊的裂紋

已從骨骼氣血中滲出

披在靈魂上的那頂斗蓬

開始滲漏神圣的星光

撿回歲月的針線包吧

一種崩潰正在呼喚

重操母親的手藝！

水晶棺

韶峰用石三伢子這個乳名

輕輕喚您

就會聞到故鄉(xiāng)泥土的芳香

我只想用純正的湘鄉(xiāng)土話祈禱

讓您在夢里仍有辣椒子紅燒肉的奢侈

我躡手躡腳，只想讓您多睡一會兒

那安祥的神態(tài)

可以多補回那些在山崗丶草地丶窯洞

和二十四史的圈點中

耽擱了的瞌睡

水晶棺讓您將一個夢看得很透徹

真空中收藏的靈魂

一直在人間保鮮

細節(jié)的力量與精神的光芒

——讀梁爾源的《遺物——紀念毛澤東主席誕辰130周年》組詩

聶茂

梁爾源善于捕捉生活的細節(jié)，從中發(fā)現(xiàn)精神的光芒。在《遺物——紀念毛澤東主席誕辰130周年》組詩中，詩人別出心裁地選取與毛主席相關(guān)的五件遺物作為核心意象，彰顯出毛主席的鮮明個性、獨特魅力與價值追求。

在《毛澤東印》中，梁爾源將人民對毛主席“景仰的心房”比作“是收藏在世間/永不褪色的印泥盒”，以印章與印泥盒之間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表現(xiàn)毛主席與人民心心相印的關(guān)系，“永不褪色”更是意味著人民對毛主席的景仰與愛戴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弱或者消失。大國領袖的印章雖然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但是它“生前一直鎖在抽屜里”，作為一種“無法掂量的符號”，它“不因顯赫而招搖/也不因權(quán)重/而私器”。由此可見，權(quán)力被緊緊鎖在制度的籠子里，對印章的慎重使用代表著毛主席絕不會因為個人主觀的好惡而濫用權(quán)力，他的憂思與行動始終堅持從國家和人民利益出發(fā)。

而在《單腿眼鏡》中，毛主席被刻畫成一個愛讀書的知識分子形象。毛主席一生嗜書如命，手不釋卷，古今中外、政史文法無不涉獵。在這首詩中，酷愛讀書的毛主席“夢中溢出半床書香”，他不僅具有“小情趣”，即為了適應自己躺著讀書的習慣而對眼鏡進行巧妙改造，還有從哲學、歷史著作中汲取“大智慧”，為治國理政所用，如詩中所寫：“純凈的水晶鏡片/過濾黑格爾和康德們的閃電/清澈如水的光束/透視著幾千載沉浮春秋”。

《帳本》一詩，詩人聚焦毛主席的兩筆帳：一是“大帳”，即在革命戰(zhàn)爭和社會主義建設中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戰(zhàn)略謀劃；一是“小帳”，指的是日常生活中那些細小瑣碎的家庭收支帳。在算“大帳”的時候，毛主席是“一個把地球當算珠/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當算盤的人”，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大國領袖，他“把一生和全家都算進了祖國的口袋/把一個國度/算得山明水凈，海晏河清”。在算“小帳”的時候，毛主席又回歸到“毛順生的算帳傳人”這一身份，完全是一個“和農(nóng)民一樣純樸”的普通人。他會一絲不茍地記錄下日常生活中的洗衣費、洗澡費、暖氣費、醫(yī)藥費、伙食費等各項支出。令人敬佩之處在于他逝世后清理出的個人財產(chǎn)僅有10元，“銀行個人戶頭里/沒一分存款”，這完全稱得上是大公無私、兩袖清風。

《再論補丁》彰顯一個身穿補丁衣卻胸懷全天下的有志者形象：“毛澤東的一件睡衣上/縫了七十三個補丁”，兩行普通的詩句卻蘊含著感人至深的力量，真切透露出毛主席在個人生活方面的極度節(jié)儉?！耙淮鷤ト说慕箲]”并不是自身的物質(zhì)追求，而是民族的解放與人民的幸福，為此他毅然決然地“把天下的補丁/都縫在自己身上”。面臨著滿目瘡痍的神州大地，他和屈原一樣“哀民生之多艱”，同范仲淹一樣“先天下之憂而憂”，與文天祥一樣要“留取丹心照汗青”。

最后一首《水晶棺》與前面幾首詩有所不同，作為抒情主體的“我”化身為毛主席的家鄉(xiāng)親人，并以一種后輩的口吻表達了對在水晶棺中安睡的毛主席的祈禱和祝福：“我只想用純正的湘鄉(xiāng)土話祈禱/讓您在夢里仍有辣椒子紅燒肉的奢侈”，“我躡手躡腳，只想讓您多睡一會兒”，這樣“可以多補回那些在山崗、草地、窯洞/和二十四史的圈點中/耽擱了的瞌睡”。這些祈禱和祝福的內(nèi)容因為契合毛主席的飲食習慣和他前半生艱難困苦的人生經(jīng)歷而顯得樸實親切。

透過梁爾源對這五件普通“遺物”的細節(jié)書寫，我們可以看出毛主席是智慧的、節(jié)儉的、純樸的，也是胸懷天下的、熱愛人民的、無私奉獻的，他既是“心憂天下、敢為人先”的湖湘精神的突出代表，又是“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的重要傳人。毛主席一生“把靈魂算得比誰都金貴”，因而他的精神必將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