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個體鏡像折射出人生百態(tài)

——評謝永華散文集《清風之上》

文丨晏杰雄 付佳唯

當下，小說成為作家們角力的主要文學體裁，能夠靜下心來，以散文形式回顧、思考人生的作者顯得尤為可貴。謝永華的散文集《清風之上》從幾歲時的孩童時期寫到如今的中年時期，貫穿了她記事以來的人生經(jīng)歷，用平淡質(zhì)樸的文字書寫人生的所見與細致的感悟，將親歷的生活進行生動放映和深入的精神剖析，具有女性作家一脈傳承的細膩感。她利用個體的閱歷為藍本，以私人化的視角觀察社會；她利用敏銳的視角進行折射，筆下的文字充滿了獨特的思緒與感悟；她看清了人生百態(tài)，很多散文篇章展現(xiàn)出社會的冷暖溫度。

從某一特定事物的“點”出發(fā)，巧妙地串聯(lián)起無數(shù)人物形成“線”，這是謝永華散文集的一大閃光點。在她的散文中，某些事物就像艾·略特詩歌中的客觀對應物，“運用非個人化的手法將情感客觀化，為情感找到客觀對應物”，從此這一事物便成為了專屬于作者的記憶寄托，表達她紛繁的情感?！豆枢l(xiāng)的水井》一文以老街的水井為開端，敘寫孩童時的玩樂場景，她從孩子的目光出發(fā)，自然過渡到對清瘦中年男人故事的描繪，對美麗的四妹子的記敘，對棉爹等寂寞老人的述說等等。水井不僅是作者兒時牽掛的地方，更是故鄉(xiāng)的人們牽掛的地方，還是如今她對故鄉(xiāng)與那段回憶魂牽夢繞的對應物?！稏|風橋》從故鄉(xiāng)的一座橋入手，利用來往的行人鐫刻出“百景圖”：舍己為人的二叔、趕豬的劉大爺、思念丈夫的王奶奶、聲音水靈的姜滿娘，還有青年情侶伢子妹子們，在她筆下都能夠栩栩如生。橋上的人與景不斷變化，但橋終究是寂寞的，它見證著人們的老去與消失，這也是作者對記憶中的人物消逝的感觸。在《一杯咖啡》里，黑咖啡對應的是丈夫失去雙腿的咖啡店老板娘，“苦與甜都相伴而生”。還有《清風在上》更是借助清風這一對應物盡情述說著千萬種回憶與思緒。

謝永華還善于以小見大，通過平常的小事思考出深層的寓意，這些思考恰恰是對生活的一種折射。《戀上櫻花》表面上是一篇簡單的游記文，然而作者卻傾盡了思緒，在對櫻花盡情想象與描繪后，她從櫻花中感悟到了“前路漫漫，唯有自悟”的養(yǎng)心箴言?！豆珗@觀魚》也是一則小游記，別人忽略的魚兒，她卻尤其留意，“它們一定依偎在水中的某處，偷偷地觀察著我，只是我看不到罷了”哲理正蘊含在觀賞魚兒的小小故事中。若不是細膩的情感與觀察力，平庸的文字記錄者絕不可能以平凡細小之物的視角，發(fā)現(xiàn)微妙的理趣。還有許多散文，哲理與寓意并不直接顯露，而是隱藏在文中細致的描寫，需要讀者們身臨其境地去感同身受才能真正領悟。例如描寫在公交車上所見所聞的《清晨之見》，作者認為世界像是公交車里的花香、脂粉味、汗味等融合在一起，她既看見了鮮花和窗外美景，也看見了乞丐和同女兒通話的孤獨老大爺，從摩的人的眼神中體會到期盼，從乞丐的微笑中感受到苦難中的樂觀與美好。作者不言感受，我們卻能從描述中體會到她折射出的萬千思緒。

古往今來，人是文學的主要表現(xiàn)對象，文學正需要追尋人生意蘊，表現(xiàn)人的價值特點。謝永華恰恰善于刻畫人物群像，以一群群的人物展現(xiàn)社會的方方面面，“人”是這部散文集的核心。在《土屋記》中，作者用一篇以土屋為主題的散文呈現(xiàn)了諸多親人，文章的主題雖然是老家的土屋，但是核心依舊是與土屋相關(guān)的人們，她回憶了勤勞的農(nóng)村父親母親、爺爺奶奶的一系列故事，樸素的親人構(gòu)成了關(guān)于樸素的故鄉(xiāng)社會的記憶。另外，刻畫群像不僅僅指用一篇散文描述多種人物，作者還會用多篇散文的人物構(gòu)成一類群像。例如描寫底層人群的文章，作者證明了自己不僅會寫身邊或同階層交往的人，也會寫基層勞動者，且風格一致，并無差別?！都艺ぁ穼⑿羷谂さ募彝ド蠲鑼懙挠新曈猩つ芨?、靈活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酒店服務員小劉》將吃苦耐勞、農(nóng)村出身的母親小劉深刻地呈現(xiàn)了出來?！段兜馈穭t存在著兩個階層——皮料老板和卸貨的打工人，他們年齡相差距大，生活艱辛，卻從容工作，有說有笑，共同構(gòu)成了生活的味道。從身邊的親人，到熟悉的友鄰，再到僅見過幾面的陌生人，謝永華都能夠準確抓住他們的階層特點，用平淡的文字刻畫出不平淡的普通人物。

最后值得留意的是，平淡的語言與舒緩的敘述節(jié)奏造就了謝永華《清風之上》質(zhì)樸卻優(yōu)美的特征，她將自己的本質(zhì)力量對象化，構(gòu)成了日常審美的體驗。謝永華經(jīng)歷過鄉(xiāng)村的閑慢生活，也在城市中經(jīng)歷了摸爬滾打，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鑄就了她平淡質(zhì)樸的寫作風格。文集開始用幾篇以自然事物為主題的文章奠定了全書舒緩、輕松的基調(diào)。在《貝加爾湖》里，作者在夢境中漫步貝加爾湖，寄托了對人生的無邊思考?！妒接洝穼簳r在石山的點點滴滴重新拾起，頗有童趣。縱使是寫城市生活，她的散文也仍然延續(xù)著鄉(xiāng)村自然式的筆調(diào)?！睹妹孟嘤H記》寫妹妹來城里相親，生活化的語言，有趣生動的對話串聯(lián)起妹妹相親的前后故事?！遏[市中的睡蓮》《湘江夜色》運用舒緩、散漫的筆調(diào)將自己的所見所想娓娓道來。極度生活化的描述，構(gòu)成極度生活化的故事。

縱觀整本散文集，謝永華并不追求深刻的意義與道理，并不試圖“復刻”余秋雨等名家的文化饕餮之旅，她只是想以個體的身份來書寫自己熟悉、領悟、感動的一切事物。如同謝永華在文中所說，“清風在上，我們在下”，她立足于大地，熱愛人間，用自己的身體感受世間風物，書寫人生百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