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湖南作家網(wǎng) 時間 : 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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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梁書正,湖南湘西人,苗族。中國作協(xié)會員,湖南省作協(xié)會員,湘西州作協(xié)副主席。作品見《詩刊》《人民文學》《民族文學》《十月》等刊物。獲紫金人民文學之星詩歌獎,紅高粱詩歌獎,沈從文文學獎等。入選湖南省文藝人才“三百工程”。參加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人民文學》“新浪潮”詩會,湖南省第七屆青創(chuàng)會,曾就讀于魯迅文學院,毛澤東文學院,上海大學創(chuàng)意寫作中心。出版詩集《遍地繁花》《群山祈禱》《唯有悲傷無人認領》等五部。參加《詩刊》社第38屆青春詩會。
內(nèi)容簡介:
《我把深情寫在云端》是作者回鄉(xiāng)之后的潛沉之作,語言精致簡短,純粹空靈;情感飽滿真摯,親切溫暖。在不斷回歸內(nèi)心觀望生活的同時,敞開胸懷關照外在,抒寫世間萬物。深入挖掘拓展生命內(nèi)在的隱秘聯(lián)系和心靈疆域,對生命、人類、自然的宏大主題有深刻的思考和表達,呈現(xiàn)出一種穩(wěn)重、寬闊而柔和的中年氣象,飽含一個逐漸走向成熟的中年人對人生、生命和大地等永恒人類共性的深入透視。
自序:
在詩開始的地方
每一次開車穿過那片崇山峻嶺的時候,我都會不由 自主地停了下來,看看遠處的天空,天空下的群山、田 野和村莊,就這么靜靜地看一會兒,然后再上車,繼續(xù)風馳電掣地奔走。有時候晚歸,我也一如既往地停下來。 那星火般的燈盞,點綴在山巒之中,寧靜而明亮,一種 丟失多年的慰藉會在此刻涌遍全身。
準確地說,我已經(jīng)離開故鄉(xiāng)很多年了,雖然這些年 回到了我的湘西,但基本住在縣城,很少回到故鄉(xiāng)。有 時候執(zhí)著地驅(qū)車回去,我也只是在屋前屋后轉(zhuǎn)一轉(zhuǎn),菜 園里看一看,或者搬一把凳子,在院子里坐一會兒,然 后就離開了。
我坐在午后陽光照耀的院落,望著遠處的群山,草 木枯黃,層層疊疊,漫往天邊。近處的田野,苞谷稈成 片地靠在土坎上,稻草成堆,有蜻蜓或麻雀成群地飛翔。 偶爾有一兩個鄉(xiāng)親在田野里忙碌,像和土地進行某種秘密的交流。
關于這片土地,我承認,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完全深刻地理解。父親的一把鋤頭,在五年前埋掉阿婆之后,他就交給了我。自那以后,我用來種菜、種花,開辟水源,許多泥土被我翻開,許多種子被我種下。看見花開,看見果落,站在泥土之上,有時候我忍不住眼眶發(fā)熱。據(jù)我所知,這一把鋤頭,曾經(jīng)埋掉多個鄉(xiāng)親,也是這一把鋤頭,為村里挖出了多口水井,還是這一把鋤頭,年年耕耘,為村莊播種那些養(yǎng)命的糧食。
泥土,是最好的磨刀石。鋤頭,只有經(jīng)常挖土,才更加锃亮。小時候,老人們鋤地歸來,把鋤頭放在水塘里,鋤頭根處,會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這是鋤頭在喝水呢。我相信萬物有命,大概是從這些知曉的。這讓我學會了用平等和熱愛的眼光看待一切。它們和我有什么區(qū)別呢?萬物有情,我們是彼此的輝映。
如此,那些鳥雀、蟲蟻、花朵、樹木,甚至泥巴、石頭,我看到了它們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它們在看,在傾聽,在說話。這是構(gòu)成我沉默的緣由,我接受它們的教誨。
在故鄉(xiāng),我一直試著努力去閱讀和理解土地上的一切。時間久了,我就慢慢地看到了自己的命途。那和一片葉子上的脈絡有多大區(qū)別?一個人應該真正地在自然中,真正和萬物在一起,讓草木說話,讓石頭開口。
你看見流水中的光陰,你看見石頭中的碑文,你看見鳥巢中的幼鳥,有哪一樣不值得你用盡全力去愛?那些泥塑的人兒,為什么是孩童手中的玩偶,是巫師們的道具?為什么老人們會說:人啊,都是泥巴做成的!
不愿意輕易去提筆,因為萬事萬物始終是那么沉重而深沉,因為始終還有無數(shù)的事物是我還看不到的。作為一個不聰明的學生,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一點一點慢慢悟。不要快餐式的東西,不要大聲喧嘩的東西。因為,那違背了本心,違背了自然對我的教誨。
去掉個體式的泛抒情,滿眼裝著對人世間的關照。
去掉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吶喊,安靜地傾聽和擁抱。
坐在山巒之上,看山河壯麗。那所謂的開闊,不是擁抱宇宙,而是對萬物根源的抵達,是深埋于心的無邊恩澤。我知道,我只是叢林中的一棵樹,山坡上的一根草。我知道,自然之上,任何一種事物開口說出的話,都比我說的話更有智慧、更樸素、更哲學。我一直在學
習,并將永遠學習。
我學習用清水洗米,把煮熟的飯,放上高高的神龕;我學習用灶灰捂住出血的傷口……當你看見,那么多潔白的炊煙從青瓦上裊裊升起,那么多的星辰密集地照耀,那是怎樣的一種壯麗!那里,也許就有你的家園、你的菩提。
很多時候,我常常做著一個夢。夢里面是盛夏,群山之下的村莊,熱烈的陽光,青青的秧苗,無數(shù)的蟬鳴。我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感動著、牽絆著。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大江大河,走過雪山草原。但我始終懷念夢里的這個場景,“它們構(gòu)成我性格中最溫柔的部分”, 也讓我更加深愛和虔誠。
出故鄉(xiāng)的時候,阿婆送我到村口;回故鄉(xiāng)的時候,阿婆已成一堆矮矮的黃土。時間改變了很多很多東西。有些事物離我們遠去了,有些事物又迎面而來。我應該接納,像父親遞給我那把鋤頭一樣,我接過它,認同它的使命,接納它的賜予。
我再流淚的時候,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平靜,是心如燈明燭照。
我看到了一切,那一切給我寬慰和澄明。
每一年,我還會去播種,養(yǎng)花,收割,把那些黃燦燦的玉米掛滿屋檐,那些紅燦燦的辣椒掛滿窗口,還有 那些豐收的糧倉,堆滿稻谷。那些花朵,一直會戴在兒女們的頭頂,奔跑在鄉(xiāng)間,穿過時光的迷霧,他們會看見一個白發(fā)蒼蒼、面容慈祥的老父親。
我深深地知道,我所知曉的遠遠不夠,相對于大地的博大,它深埋的東西還很多很多。你會相信嗎?笛子是月亮的骨頭,琴弦是流水的經(jīng)脈。村莊的一個小山塘,也許就是一個人無邊無際的苦海。
我愿意如一片枯葉一般,在風中打坐,用心傾聽。這也許就是詩的開始。
清晨的雞啼,和靜夜里嬰兒的啼哭,這是詩的開始。
春筍的拔節(jié),和果實的長成,這是詩的開始。
不需要太多事例。我慶幸,在這天地之間,我在努力尋找我的源頭,并且,嚴肅而莊重地對待這一切。我深深地相信,大地之上,自然之間,一定會讓我們擁有一顆真正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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